非法集资利息最高15％ 山东850人被骗4千万

一家已经关门的恒农合作营业网点。图/北京时间

从今年7月开始，山东省无棣县海丰街道洼里宋村的宋老汉一直睡不好。他卖地攒的三万块钱，存在了一个名为恒农合作的地方。大概7月10日，警察通知他，恒农出问题被关了。“警察说正在追回资金，让我在家耐心等消息”。

而储户们逐步透露的案情显示，该案并不仅仅涉及“恒农合作”一家违规吸储机构，另有无棣县农村资金互助社、中小企业投融资服务中心共三家机构，一并涉嫌非法吸储并致资金链断裂无法兑付。三家机构背后的负责人，指向同一人。

官方9月7日通报称，该案涉案资金4300万元，涉及储户850人。目前，两主要嫌疑人已被批捕。

但，储户所存资金缺口如何弥补，暂无说法。

高息诱惑 万元存款年利800

“恒农合作”，全称“无棣恒农种植专业合作社”。工商资料显示，这是一家农民专业合作经济组织，经营范围是组织本社社员开展小麦、玉米、大豆、棉花、苜蓿、树木、蔬菜、瓜果种植及技术信息咨询服务。

从资料上看，恒农合作只是一家组织种瓜果蔬菜的农民合作社，并无吸收存款资质。宋老汉等人，为何会将钱存到这里？

在无棣街头，有不少恒农合作营业网点，这些网点的门头牌匾上，无一例外除了“恒农合作”外，还醒目标注着“全国城乡金融互助平台、原无棣县农村资金互助社”等信息。

多位储户透露，之所以到恒农合作存钱，是因为“原无棣县农村资金互助社”（下称“互助社”）。

他们向“北京时间”（微信号：Btimedc）描述，2013年6月前后，当地电视、广播、集市等，开始出现大量互助社的广告，“一万存一年利息800”的广告语让不少人动心，扶贫、惠农、国家政策、1号文件等旗号，也让不少人觉得放心。宋老汉说，自己当时觉得他们和银行没啥区别。

违规吸储 “互助社”被查无人知晓

这个“和银行没啥区别”的“互助社”，有何背景？

“北京时间”（微信号：Btimedc）查询获知，互助社成立于2013年6月，据该县中小企业局局长张洪岩在一次网上交流会上的介绍，该组织是县民政局注册的民办非企业单位，业务主管部门是县扶贫办，是中小企业公共服务中心的入驻机构。

无棣县民政局称，“是2013年6月份，以扶贫的名义申办的，县扶贫办红头文件同意其成立扶贫互助社。”

无棣县农村资金互助社发放的宣传小扇子。图/北京时间

对于恒农合作与互助社的关系，恒农合作员工张萍（化名）说，恒农的前身就是互助社，在14年加盟“恒农”，加盟前后一直在做存款和放贷业务。

但据民政局通报，2014年3月份，由于不按章程，违规开展盈利活动，该互助社被撤销。然而，无论是储户还是员工张萍，均称自己是在今年7月恒农合作被查后才知道撤销的消息。

直到今年7月5日，恒农合作被查封前，存取款业务一直没有断过。

“北京时间”（微信号：Btimedc）看到，在恒农合作存款储户的凭证上盖的是恒农合作的章。但恒农合作是否有银监资质从事吸收存款业务？

恒农总部恒农合作（北京）品牌管理有限公司招商部范经理称，加盟恒农的是各地的合作社，合作社是可以在社员内部进行资金运作的，恒农提供一种模式教他们更好的运作，而不是向外部吸储投资。恒农本身没有资质。

三机构背后老板同为一人

除了互助社、恒农合作外，无棣县的很多储户在存钱过程中，发现了另一个收益更高的机构：无棣县中小企业投融资服务中心（下称“服务中心”）。

相比于互助社的8%，这里的利息高达15%。但当地的储户们知道，这三家机构，其实背后的“老板”是同一人：刘涛。

“服务中心和互助社负责人都是刘涛，存单和章用的也都是互助社，章都一样那肯定是一回事了。”

7月5日，恒农合作的多家营业厅被查封，主要责任人刘涛和窦文瑞被控制。一起被查封的，还有刘涛控制的服务中心（7月28日当地民政局公示将其撤销）。恒农合作被查封，跟这个服务中心有密切的关系。

服务中心是在当地民政局注册的非法人企业，注册法人是张金冠，但张金冠称实际控制人是刘涛，自己只是下属，职务是办公室主任。

据恒农合作员工张萍透露，互助社本来和服务中心“都是一家”，办公也是在一起，后来才分的家，但控制人一直是刘涛。

张萍说，刘涛主管的服务中心，也在打着互助社的旗号吸收资金，存单上盖的就是互助社的章，年息高达15%。他还会给员工下达吸储的任务，恒农合作不少员工为此都把自己和家人的钱存了进去。

在无棣政府部门工作的老李也是把钱存在了这个服务中心，他说自己是通过朋友张金冠介绍来存钱的。但按照张金冠的说法，自己从来没有主动要别人存款，只是自己和父母各存了8万。据了解，在服务中心存钱的人，基本都是经员工或朋友介绍存进来的。

资金链断裂被查封

从去年6月开始，在服务中心存钱的人发现，钱取不出来了。彼时，恒农存取钱业务依然正常。

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，储户们频繁去找刘涛要钱，但大多一无所获。今年6月，储户们以互助社储户的身份开始上访维权，在一次县长接待日反映情况后，警方控制了刘涛并将恒农合作和服务中心一起查封。

“北京时间”（微信号：Btimedc）联系了恒农总部恒农合作（北京）品牌管理有限公司，招商部范经理称，恒农总部和无棣恒农种植专业合作社为合作加盟的关系：总部向对方提供运营管理模式指导和技术支持。“我们只是提供支持，对方的具体经营，我们无权过问”。

而事实上，即便是互助社被注销，恒农总部也并不知情。

恒农被查了，但钱去哪儿要？

储户张广发说，自己以前每次去找刘涛要钱，刘涛都会说自己投资了县城的通达驾校，还有北京的一些工程中介，都是能赚钱还款的。

无棣通达驾校。图/北京时间

通达驾校校长告诉“北京时间”（微信号：Btimedc），刘涛之前确实在驾校投了800万，但这点钱肯定不够还的。

服务中心的办公室主任张金冠说，刘涛打着互助社旗号吸收来的钱是出了问题，但恒农合作的钱，没有出问题，一直可以正常提取。

对于张金冠的解释，储户张姐并不认同，她说互助社主任张金红曾跟她说过，两边的钱都是混着的，刘涛经常会从恒农合作拿钱，即便不被查封，恒农也坚持不了几天了。张姐提供的与张金红的通话录音中，“北京时间”听到了“钱没有分开”的说法，但并未听到其他内容。

储户称政府应予监管

谁该为“刘涛系”三机构的违规吸储负责？储户的钱能否讨回？无棣县委宣传部相关负责人答复“北京时间”（微信号：Btimedc）称，县里已经成立了工作组进行调查，这期间各部门不便受访。中小企业局和公安局等部门也给出类似回复。

但在6月份鲁网的报道中，鲁网记者曾到无棣县民政局、工商局、金融办和银监办询问，得到的答复均是不属于其监管。

储户们对此并不认可。

2013年，无棣县中小企业公共服务中心成立，当时，省中小企业局领导和无棣副县长臧伟（现任无棣县县长）都曾经出席。该中心是由无棣县中小企业局领导的民办非法人单位，主要为中小企业提供服融资担保、管理咨询、人员培训等服务，“刘涛系”互助社、服务中心都是其入驻组织。

而在很多储户眼中，恒农合作与县中小企业公共服务中心的关系不错，“加盟恒农之后，开过一次社员大会，场面搞得很大，县中小企业局的徐主任还来了。”储户代表张广发说。

张广发口中的“徐主任”，正是县中小企业局分管县中小企业公共服务中心的主任徐呈英。“北京时间”（微信号：Btimedc）近日多次联系该局，办公室工作人员均表示徐正在休假，不清楚何时回来。

很多储户说，自己就是看到县中小企业公共服务中心的牌子才来存钱的，公共服务中心是否对入驻机构有监管责任？

该中心一位工作人员向“北京时间”（微信号：Btimedc）表示，入驻单位具体营业过程中是否存在超范围经营等违规行为，中心无法进行监管。

恒农合作（北京）品牌管理有限公司作为加盟的总部，是否有监管的义务？该公司招商部经理范义军称，总部只是提供技术和流程支持，在合同里都有写明，在社员大会上也都说了。具体经营的事情，总部无法监管。

无棣恒农合作14年召开社员大会。图/北京时间

政府通报两嫌疑人被批捕

“北京时间”（微信号：Btimedc）走访发现，在无棣县城里，涉及投融资的机构还有很多，如“东方政捷”、“三农贷”、“e联贷”等都有门店公开吸收存款。

 县经侦大队一位不愿具名的警察向“北京时间”（微信号：Btimedc）表达了警方的难处：“这种机构往往都有自己的经营手续，然后超范围经营，警察没有证据也不能随便就去查。我们只能做好舆情监控，尽量预防，可资金链不断，储户是不会对外说的。”

9月7日上午，无棣县政府向储户通报了案件进展，政法委、信访局、金融办等部门出席了通报会。

通报称，此次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案件，涉案资金4300多万，涉及储户850人，检察院已经批捕了主要嫌疑人刘涛和窦文瑞。

工作组称资金一部分用于支付了储户利息、也有的进行了投资和放贷，公安正在全力追回。官方还确认了互助社未经金融办和银监部门审批。

至于导致如今乱象的原因何在，各部门是否存在监管问题，工作组称正在调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