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约车司机寻女23年:希望领她走上婚礼殿堂

  来源:此刻周佳琪2017-03-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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核心提示:这位成都网约车司机无数次地想象着:未来的某天,一名女乘客上车,他问好,刚要递过寻亲卡片,就能听到一声,“爸,我就是你女儿”。

两年来,王明清一直在等待一位特殊的乘客。

这位成都网约车司机无数次地想象着:未来的某天,一名女乘客上车,他问好,刚要递过寻亲卡片,就能听到一声,“爸,我就是你女儿”。

1994年1月8日下午,成都九眼桥,王明清夫妇带着4岁的女儿王启凤卖水果。其间,一下来了几个顾客,夫妻俩生怕怠慢了,一时没顾得上女儿。等顾客离开后,夫妻俩看了看四周,女儿已不见踪影,叫了几声也无人应答,“糟了,娃娃不见了!”

那一刻起,这个三口之家的生活被彻底改变,王明清开始了他长达23年的寻女之路。

2015年,王明清成为了一名网约车司机,奔走在成都的大街小巷。他想,如果能让乘客帮助自己扩散消息,或许找到女儿的希望更大一些。他在车上张贴了寻人启事,制作了寻人卡片。他向每一位乘客讲述着他的故事,然后递上一张卡片。两年来,王明清已经跑了5000多单,共计行驶10万多公里,散发出近万张寻亲卡片。他每天期待着奇迹发生,不愿放弃一丝渺茫的希望。

王明清和他的寻人启事。(受访者供图)

“小时候,她总骑在我肩膀上”

此刻:女儿走丢前,一家人生活是什么状况?

王明清:1993年前,我住在四川资阳市安岳县农村。1990年正月,我与妻子结了婚,当年腊月启凤就出生了。记得那时,我们的家就安在一座山脚下,房子是用木头建的,很矮小,旁边是一片竹林,往下走是一片田地和水塘。家里在山上种了四五亩地,我们夫妻俩白天下地干农活,启凤就在家里玩耍。日子虽然贫寒,生活条件也不好,但三口人在一起很幸福。

1993年我来到成都,在九眼桥做起了水果生意,一个人挑着箩筐叫卖,每天能赚个四五十块。见着生意还不错,我就把妻子和女儿也接了过来,本想赚钱让他们过上好日子。

此刻:在你记忆里,女儿什么模样?

王明清:活泼开朗。她出生时头发很差,我们给它剃了光头,看起来就像男娃娃一样。那时候,我常带她去逛街、串亲戚,她总是骑在我肩膀上,我让他双手拉住我的耳朵,她会说,“不拉耳朵,爸爸会痛”。

此刻:女儿丢失后,给你的家庭带来了什么改变?

王明清:94年元旦那天,我没做生意,带着启凤在成都城里到处逛。她还像往常一样骑在我肩膀上,那个时候我还在想,今年赚钱了,也该带着老婆孩子过过好日子了。没想到几天之后,她就不见了踪影。

从那天起,我和老婆就像癫子和疯子一样,满世界地寻找女儿。生意也不做了,挣的钱也基本花光了,起床后常常脸也不洗、头也不梳,只顾上街找人,却一无所获。回到家一看到启凤的衣服,就流泪大哭。是我们一时疏忽她才走丢的,23年来,我们一直很愧疚。

此刻:会不会担心女儿会因此而怨恨你们?

王明清:没关系,她怨恨我也应该。我当时忙着赚钱,也想让她过上好日子。平时我们卖水果,她都在旁边玩耍,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。

此刻:有没有试着走出这种愧疚?心里压了这么多年,如何排解?

王明清:好多亲戚朋友都劝我,启凤丢了这么长时间了,你们夫妻俩也尽力了,你们还年轻,再生一个吧。1995年8月我生下一个儿子,再后来又一个女儿降生。儿子刚出生那阵,有人议论纷纷,说我是重男轻女,才把启凤送给别人了。听了这些我很难受,我想说,启凤这个女儿,在我心中特别重要。

虽然新的儿女让我精神状态好转,但我快乐或悲伤的时候,依然会想起启凤。每当看到眼前的一双儿女,每当看到别人家孩子被欺负,我都会想,她现在过得怎么样,是快乐还是不幸。照全家福的时候,也会给她留出一个位置。这么多年,只能往好处想,想着她现在过得很好。

王明清一家的全家福。照片中最后一排,家人为大女儿王启凤留出了一个位置。(受访者供图)

“也许坚持坚持,下一个成功的就是我”

此刻:开网约车之前,你是怎么寻找女儿的?觉得希望大吗?

王明清:登过报纸、发过广告,查过失踪人口档案,去过儿童福利院,也经常到派出所打听消息,但没什么进展。也想过去其他地方找,但经济条件实在有限。这样的寻找,看起来没有希望,但别人能找到,我为什么不能呢,也许坚持坚持,下一个成功的就是我。

此刻:当时你手里的线索,只有一张照片?

王明清: 其实连张照片都没有。所有的寻人广告、小卡片上,贴的都是她妹妹小时候的照片,她们三姊妹长得很像。我很内疚,我对不起她。她从出生开始,跟着我没吃上好的、没穿上好的,甚至连一张照片、一副玩具都没有。

此刻:你觉得离目标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?

王明清:有一次,孩子的大姨从老家带来消息,听说她家山后面的一户人家捡到了一名女孩。我和妻子立刻赶车回老家,哪怕有一丝希望。孩子见了我们会是什么表现?坐在车上,我们想象着无数种场景,心紧张得怦怦直跳。然而到了之后,我远远地望见,那孩子根本不是启凤的模样。我们转身离开,心里一阵失落。

此刻:有没有哪段时间让你感到异常艰难,甚至想过放弃?

王明清:想过一次。去年8月至9月,中国失踪人口档案库举行了一次网上投票活动,票数最多的孩子可以优先寻找。我想抓住这一线希望,就动员亲朋好友来投票。那时候,我天天在各个微信群里张罗,一会喊喊这边,一会喊喊那边。有几次,我开着车、打着寻人广告,到成都最热闹的春熙路为女儿拉票。尽管吸引了不少人,但很多人担心我是骗子,一让投票,他们转身就走。一个月下来搞得筋疲力尽,心想如果这次不行,就放弃不找了。我很庆幸,最后票数排名第四,我也没有放弃。

“希望婚礼那天,领她走上礼堂的,是我”

此刻:现在开往约车的收入是多少?行驶了多少公里、接了多少单?

王明清:有了新的儿女后,我买了一辆三轮车,在成都市成华区范围内送蜂窝煤。后来借钱考了驾照,买了一台小型货车来养家糊口。

2015年,我成为了一名网约车司机,好的时候一个月收入五六千。截至到今年3月8号,我一共接了5000多单,行驶了十万多公里,发了近万张寻亲小卡片。

此刻:为什么想通过开网约车的方式找女儿?觉得效果如何?有没有想过,如果启凤不在成都,这种方式是否奏效?

王明清: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用手机,我就想,如果和这些乘客们说说好话,让他们帮我在微信、QQ上扩散一下寻人信息,一传十、十传百,或许找到女儿的希望会更大。这比我以前一个人找效果好多了,毕竟一个人只有一张嘴,力量有限。

我的乘客不一定来自成都,也有其他省份的。每次一接到外省乘客,尽管在语言沟通上有些困难,我也尽量说慢一点,让他们听懂我的故事。开往约车之后,我寻找女儿的信心、力量更强了。

此刻:有没有乘客为你提供了帮助?

王明清:有乘客为我免费制作了个各种寻人广告,有可以贴在车上的,也有可以竖立起来的大展架,还有十多盒的小卡片。我想为他支付费用,他没同意。还有一位女士,可能觉得帮不上我太大忙,下车前非要给我留下200元现金。后来我没要,充话费还给她了。至今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,电话的备注也只能写为“好人”。

还有很多好心人加我微信,每天能收到上百个好友申请。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,不奢求他们帮我找到女儿,只要他们能帮忙扩散一下这个消息就好。

此刻:有没有网友、乘客提供女儿的新线索?

王明清:我女儿头上有一小道伤疤,已经有网友发来几张头上有伤疤的女孩照片,但我不敢确定,只能先建议她们先到公安局检验DNA。

此刻:网约车打算开多久?父女团圆后,你最期待的是什么?

王明清:一直开下去。现在,每次参加女儿同龄人的婚礼,看到新娘被父亲领着走上礼堂,我都会偷偷把头扭到一边,眼泪直往下流,心如刀绞。这样的场景我不敢看。我多希望,启凤婚礼那天,领着她的手走上礼堂的,是我。

(编辑:李月)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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